2015年1月26日 星期一

劇場與行動藝術 by Marilyn Arsem

                   

前言


你們好! 謝謝出席。很高興來臺灣參加『在路上』(On the Way)藝術節的活動,有此機緣來台東大學。

    今天葉子啟邀請我演講的主題是「劇場與行動藝術」。身為行動藝術家,我的作品經常是在世界各地,回應特定場景的行動創作。同時,我也任教於美國波士頓博物館藝術學院與杜夫大學(Tufts University)大學部暨研究所的合開課程。
   
    今天的演講,我以劇場與行動藝術間的相異性來開場,接著我會論及觀眾如何觀賞、還有他們對行動藝術的想法,最後我會以一段短片,是臺灣最知名的行動藝術家謝德慶的作品,來例證演講內容。

    行動藝術是一種傳統劇場表演的延伸,而衍異成與傳統劇場表演分據水平光譜兩端的藝術。事實上並非是如此絕對的劃分。這樣的分類純粹是理論架構,實際上的作品,通常跨多領域實踐,也結合媒體應用。藝術家不遵循公式或史家所界定的範疇,而是依作品所需,借用不同領域的藝術實踐。

傳統劇場


首先,我的演講要從水平光譜一端的傳統劇場,較為人熟知的表演藝術開始。劇場演出大部份是劇本的詮釋。劇本可能是一年前、一百年前、甚至一千年前的作品。傳統劇場通常是說故事,通常演出發生於不同時空下的敘述文字。一齣戲裡的故事時間是好幾年,演出時間頂多是幾小時的濃縮。
   
    一群演員和劇場設計者為導演工作導演主導演出意圖。製作演出是垂直位階分明的權力架構導演是所有決定的最後最權威的決策者。

    演員排練劇本,演練他們的詮釋,尋求再現他們最佳排練的呈現

    演員以台詞、動作演出角色來說故事。

    設計且製作佈景佈景的材料力求製作成真實世界的樣貌。

    以茶假裝威士忌演員假裝喝醉酒;以馬鈴薯泥假裝冰淇淋演員舔的樣子冰冰涼涼的。厚紙板製成的岩石演員假裝搬它很重的樣子,要很小心翼翼,同時要注意別太用力靠著它

    演出是為了觀眾觀眾坐在漆黑的觀眾席裡觀賞打著燈的凸出舞台演出一齣戲。

    戲劇演出發生在不同的時空可是觀眾卻未察覺。「第四牆」的幻覺不曾打破,一直持續者

    一齣戲的時間,通常以幕來組成,幕與幕間有休息時間,如此一來故事的進行,可以超過二或三小時

    一齣戲的起始時間上清楚明白。戲開演時觀眾席是漆黑一片。舞台通常以一塊簾幕遮住,戲開演時幕啟,結束時幕閉。戲演完時觀眾席上方的燈再度亮起。

觀眾通常已知劇本內容,只是要看劇團怎麼演。觀眾觀賞演員演出劇中角色靠演技、音調、台詞、情感融入虛擬人物,把他/她演得出神入化

    觀眾是來聽對白,觀賞故事演出,同時被感動、被娛樂的。


行動藝術


    行動藝術就是『在路上』藝術節這類藝術創作。它的名稱像是「表演藝術」(Performance Art)、「行為藝術」(Behavior Art)、和「行動藝術」(Action Art)都是。 

    行動藝術沒有導演,也沒有劇團演員演出

    觀眾經常以某種方式被放入作品當中。

    藝術家以材料來進行創作一個行動,加上時間和空間,利用他,自己的身體,以一個過程來檢視某個問題,來學習某件事情或實驗。行動藝術沒有敘述或是故事雖然也許有一個前後開展的行為。

    行為可以被視為是一種視覺影像,如同看雕刻品或一幅畫作。觀眾有自己的詮釋,觀眾自己的事件和經驗,並非是單一意義

    一個行為在創作之前,可以是一個月、一週或幾分鐘的醞釀。或是藝術家一直持續進行中的的行動探索。

   行動藝術回應身體所在的地點、政治情況或藝術家個人的關注。

   並非在個人的工作室裡創作藝術作品藝術家呈現創作過程即是行動藝術。

   行動藝術發生於確切的時間、地點,而且它正在發生此時此地
  
   藝術家即作品自身。

   行動藝術的格局就如真實生活很私密性的,是另一人正在做某事,是真實生活中的某特定時間被框起來。

   表演空間不必然很明確地界定,什麼地點演出,觀眾的位置。表演者與觀者的界線不分是同一位置。真實材料被轉化變身藝術家以真實地點表演行動時地點也變身轉換為他地藝術家通常也變身轉換為他人。

   表演中的一把刀,很尖銳,預備使用。藝術家如果拿來割自己,真的會流血,而且真的很痛。如果藝術家正在喝威士忌,是真的威士忌,喝愈多時,他/她就逐漸神智不清。如果藝術家嘔吐,是真的。假使藝術家用冰為材質,冰開始漸漸融化,房間的室溫會影響表演時間。

    行動藝術是沒有排練的,雖然藝術家會事先測試材質,為求瞭解他們的使用方式,行動藝術並無「正確」的執行方式。怎麼做表演行動藝術時藝術家的心態是當時狀況的結果。

    就此觀點言表演環境中的偶發事件對進行中的作品,會產生衝擊。藝術家可以隨意改變,調整作品回應偶發事件。什麼都有可能。

    行動藝術可以是一分鐘、一小時、一天、一週、一年、一生,甚至更久。藝術家決定身體的量度和作品的時間長度。

觀眾


    行動藝術的觀眾角色又是如何?

    觀眾不是來看一個文本的詮釋,或者是來聽故事的

    他們來看另一個人---藝術家做某件事。觀眾好奇將生什麼事。這是經由某人之眼與行動看世界的機會。

    身為觀眾,你們經常被要求當證人,尤其是當藝術家/所進行的行動是個挑戰時。有證人觀賞也是一種安全網,同時親眼證實某事確實發生

    有時藝術家要求觀眾協助行動。有時藝術家期待觀眾觀賞/她的作品就像觀賞雕塑品或是裝置藝術。

    你怎知被期待為怎樣的觀眾? 一般說來,你與藝術家是一體的。你如何決定自己在作品中的角色?在哪個位置或如何觀賞行動,不必然清楚明白。遠觀安全些嗎? 有時藝術家會說的清楚明白但不盡然。

   你期待藝術家什麼?

   你想從藝術得到什麼?

   觀賞行動藝術可能產生一些問題。

 


謝德慶


   我要播放一個藝術家的作品。他的作品擴展了我對行動藝術可能是什麼的瞭解。謝德慶在七零年代來到紐約,創作一系列長達一年之久的行動表演。從八零到八一年他創作了「時鐘」這部作品。

    一年三百六十五個日子裡,每一正點鐘,他就敲響一記響鐘,同時拍一張自己的照片。這樣的動作,他重覆了八千七百八十四次

    他無法離開此創作作品--時鐘超過五十九分鐘,因為它必須花同樣的五十九分鐘回來,才來得及敲鐘和拍照。因此他每次睡覺不能超過五十九分鐘。

    這部作品意義深遠地提醒我們,時間不斷地消逝,無論我們注意與否,我們如何使用時間是我們的選擇,但是時間總是愈來愈少

    這部作品同時是意念式地表演。即使我並不是親眼看他行動演出,我可以想像日以繼夜持續一整年,每一正點鐘在自己的工作室拍攝自己的創作

為何表演行動藝術


    為什麼表演行動藝術?

    行動藝術把日常例行公事擺一邊,以新的方式體驗生活。

    行動藝術展現平常大家習以為常事物的觀察方式或分享感覺。

    行動藝術可以體驗對身體、心理極具挑戰的事物。

    行動藝術要求藝術家在行動表演時要專注,同時以高度自覺和高敏銳度體驗一段時間。

    行動藝術是一種使人謙卑的藝術形式。

    行動藝術提醒我們身體與生命有限。

    行動藝術並非為未來創作,而是此時此地。

    行動藝術是即時溝通、分享所知所想的世界。


(此文原為Marilyn Arsem於20091117日在台東大學的演講稿,翻譯︰陳    淑芬,訂正:葉子啟。 原文刊載於《在路上:阿川國際行為藝術交流展》記    錄手冊,  台南:阿川行為群,2010)










                   










2015年1月17日 星期六

凱特與艾倫 Kate and Allen



凱特.布蘭琪在電影《藍色茉莉》中的形象簡直就是女版伍迪.艾倫!神經質以及喋喋不休。表演真的很精彩﹐她也以這個角色頻獲大獎。只是看得出來是在表演﹐因為想到她在《魔戒》中截然不同的形象與表演﹐於是知道她是在表演。

伍迪.艾倫則不同。在每一部電影中的他都是他﹐他就是那個樣子﹐彷彿你看到的角色就是他本人﹐並不覺得他是在表演。你在他“表演”的角色中看到伍迪.艾倫這個人﹐在他的電影中看到伍迪.艾倫這個人﹐甚至在茉莉身上也看到伍迪.艾倫這個人!

凱特是優秀的演員﹐演什麼像什麼。可是你看不到凱特這個人的真實樣貌。所以凱特是演員。

伍迪.艾倫身份多重:演員﹐導演﹐劇作家﹐社會版不倫戀/婚者…﹐但你卻總能看到他以及他的本質﹐所以伍迪.艾倫是藝術家。(葉子啟)

The image of Kate Blanchett in the film Blue Jasmine is like a female version of Woody Allen: nervous and chattering all the time.  Her performance is so wonderful that it has already brought her quite a few best acting awards.  However, we can tell that she is acting.  We know that she is acting because we’ve seen her totally different images and performance in other films like The Lord of the Rings.

Woody Allen is a different story.  He seems to be always himself in every film.  He is always like that as if the role you saw is he himself.  You don’t think he was performing.  You see this man Woody Allen in every role he played, in every film he shot, and even in the role of blue Jasmine! 

Kate is a very good actress.  Her performance brings life to every role she played.     But you never see the real self/nature of this woman Kate.  Kate is an actress.

Woody Allen has multiple identities: actor, director, playwright, social version of an incestuous love / marriage ..., but you can always see him and his natureWoody Allen is an artist. (Yeh TzuChi)





練習曲 現場行為  Etude Live Performance

http://artrendperfogrup.blogspot.tw/search/label/%E7%B7%B4%E7%BF%92%E6%9B%B2%20%E7%8F%BE%E5%A0%B4%E8%A1%8C%E7%82%BA%20%20Etude%20Live%20Performance

2015年1月14日 星期三

她 的 故 事 Herstory











事    Herstory

    Yeh TzuChi

Lin Zou/He NanChina  2014/9/19

photo    Deniela Beltrani (1,2,6)  Zhang LiDan  (3,4,5)


Art Now Live Tour : http://blog.artintern.net/article/387439


Curator: Cai Qing


在河南安陽的中國文字博物館 裡,我被古老的中國象形文字給震到了。這些象形文字在其擬仿自然/現實世界的圖像外,也傳達了人們的觀念,比方 這個字是由一個女在屋頂下構成的,指涉了女人要待在屋裡才安全的觀念!想想看這樣的觀點四千多年來並無多大改變!太驚人了。這些文字給了我靈感,發展出這個現場行為。中國文字博物館裡展示的物件與其展示的方式,正如人類的歷史一樣,充滿了男性觀點。我嘗試用相同的文字來訴說女性觀點的歷史。  

I was amazed by the ancient Chinese hieroglyph in the National Museum of Chinese Writing in An Yang, He Nan Province, China.  Besides imitating the natural/real-world imagery, these picturesque characters also convey people’s concept.  The character (meaning safety), for example, puts a woman () under the roof, which strongly denotes the concept that it’s safe for a woman to stay at home.  Think of that, people have already developed such sexist idea since almost four thousand years ago!  They gave me some inspiration that develops into this performance.  The objects and the ways they were shown in the Museum, just like human history, are mainly man perspectives.  As a way of revolt and questioning, I tried to use the same characters to talk about the women’s his/herstory.

2015年1月11日 星期日

一 與 許 多 : 記「超越壓迫」行為藝術活動


超越壓迫國際行為藝術展(Beyond Pressure International Performance Art Event)是由緬甸青年藝術家莫薩(Moe Satt)在仰光舉辦的活動。在電腦營幕裡看到他的電子邀請函時﹐不禁大聲喊出「耶﹐我要去翁山蘇姬的故鄉了」﹐彷彿只要靠近翁山蘇姬一些﹐都可以讓自己振奮不已。我想要將這個消息與身邊的人分享﹐才發現身邊有許多人是不識翁山蘇姬的﹐特別是年輕人。他們帶著狐疑的眼神問我「你敢去嗎?」看來他們印象中的緬甸是個危險的國家。去年我要去以色列參展時﹐他們也拋給我同樣的問題﹐可我去了﹐而且平平安安地返抵家門﹐為什麼我不敢去?我將參展的訊息以電郵告知我親朋好友以及藝術家們﹐有些朋友稍來關心並且表達希望看到行為藝術如何對緬甸封閉的社會產生影響。

事實上﹐我對緬甸的認識極其有限﹐也許那正是它會吸引我的原因。我知道緬甸以前叫做Burma﹐現在改名為Myanmar﹐但我不知道其中原因為何?我知道翁山蘇姬被軟禁﹐但我不清楚為什麼?在我出發前夕﹐從馬來西亞來的姐夫解了我的惑。他說翁山蘇姬是因為被選上當總統所以被軟禁。沒錯﹐軍方因為她贏了大選而逮捕她。然後軍方將領取代她登上總統寶座﹐並更改國名為Myanmar。一個十足山寨的故事。所以在緬甸﹐軍方是一切﹐就像莫薩告訴我的「緬甸並非民主亦非共產﹐緬甸純粹就是一個軍權統治的國家。」

這樣說來﹐我就有一點點理解了﹐台灣曾經歷經38年之久的戒嚴統治時期﹐直到1987年人民才享有真正的民主。我的整個成長階段與受教育時期都是處在一種人民噤若寒禪的時代。難怪常聽莫薩說要去見審查單位或安全單位的官員﹐即便是我人還在台灣的時候。在緬甸﹐去見這些官員好像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每當莫薩說要去審查或安全部門時﹐他總是看來很輕鬆﹐一點兒也沒有緊張的態勢﹐就好像他要去隔壁的7-11一樣。但緬甸街上是沒有7-11的﹐也沒有星巴克或麥當勞﹐它是一個反美的國度。

莫薩和友人來接機。他穿的很平常﹐T恤長褲﹐和在錄像中的他很不一樣。錄像中他穿著一身紅﹐傳統的緬甸長衣長裙﹐十分搶眼。他席地而坐﹐背對著鏡頭﹐看著遠處正在做作品的我﹐我一身黑﹐在剛開館不久的曼谷現代文化藝術中心 (Bangkok Art & Culture Center) 裡實施我的作品《黑暗》。我們俱是參加Asiatopia國際行為藝術節的藝術家﹐那是去年﹐2008。是Asiatopia十周年擴大舉辦的展﹐整個活動長達一個月﹐藝術家分成四個梯次/星期參與盛會﹐我參加的是第二周﹐他是第一周﹐我沒趕上看他的現場表演﹐但他看到了我的表演。在當時表演的現場﹐我也沒看到他﹐是後來回台檢視當時的行為錄影時﹐才發現他的身影。那一身紅﹐無論放到世界的哪一個角落裡﹐肯定都一樣地搶眼!

他招來計程車﹐在陰雨綿綿中﹐我正式進入仰光市區。一路上﹐雨勢並不算太大﹐但許多路段﹐在路兩旁靠近人行道處﹐都積了水﹐坐在台灣已少見的老舊計程車裡﹐心裡有一種不妙預感。到了旅館﹐居然被安排住進一間沒有窗戶的單人房﹐要到次日才可換到有窗戶的房間﹐對有些許密室恐懼症的我簡直是一刻也待不住﹐然而天色尚早﹐才只是中午時分﹐於是打定主意﹐一整天就跟著策展人莫薩跑行程。

震撼一:到市中心一棟舊大樓﹐木造樓梯很寬﹐看來挺大器的﹐但就是極其老舊﹐顫危危的﹐加上是雨天﹐有些溼滑﹐在台灣﹐大概要被歸類到危樓建築﹐要加以整修才能復加使用的樓﹐但在仰光﹐人進人出的。上了二樓﹐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暗黑的廊道上﹐有些人擺了攤子賣熱食﹐許多人中餐就在攤子上解決。樓分好幾進﹐中間都有天井﹐我好奇往下一看﹐我的天﹐全丟滿了垃圾﹐我嚇得縮回剛剛被帶進去的屋裡。那是一間畫廊﹐據說是緬甸第一家由藝術家經營的畫廊。裡面空間既大又挑高﹐但就是舊﹐還延用舊日留下來的三夾板隔間﹐門窗﹐電燈開關也十分老舊﹐我透過木窗看出去﹐街上的建築物﹐許多都像這棟建物一樣﹐是英國殖民時期留下來的﹐有一點點的氣派﹐宏偉﹐與貴氣﹐但無力維修﹐任其殘破老去。

震撼二:到一家餐廳用餐﹐乾乾淨淨的﹐雖已過了用餐時間﹐但陸陸續續都有客人上門﹐生意不惡﹐準備好好享用南洋美食咖喱雞。結果﹐飯﹐菜都是冷的﹐我一臉不解﹐他們說﹐他們是這麼吃的﹐沒錯。但他們當然也吃熱食。我記得有兩盤蔬菜﹐一道熟的﹐一道生的各種蔬菜擺在一塊兒﹐也沒什麼醬汁可配﹐那一餐我同時吃了熟的和生的茄子。

     之後﹐我便在心裡兩手一攤﹐好吧﹐就放馬過來吧!看來全球化是被擋在緬甸門口了﹐那麼就儘情體驗所有的在地吧:人行道上﹐一個人守著一方小桌﹐上有電話一具﹐再上方一個簡陋小招牌上畫著一支電話﹐那就是公共電話了。大馬路邊﹐地上擺放好幾個大塑料桶﹐幾個注油壺﹐一兩個人坐在邊上等著﹐那就是加油站了。計程車要講價﹐都沒有冷氣﹐車齡怕都有二﹐三十好幾年。坐過一部最誇張的是門上的零件全掉了﹐沒法開門(只能從外面開)也沒法關窗﹐剛下過大雨﹐座位還是溼的。攤販恐怕是極大的民生經濟體﹐另外可能因為熱以及冷氣並不十分普遍﹐所以人們習慣在戶外大街上吃食﹐貧富皆然。他們不是以言說或手勢招來餐廳的服務生﹐而是以牙齒﹐舌頭﹐和上顎互相作用發出的嘖嘖聲招來侍者。店家及攤販多半用的還是煤炭﹐據說住家也是。電力不穩﹐常常斷電﹐但過一陣子就又來電。街上女人小孩﹐許多在兩頰塗了大片偏黃的什麼東西﹐還看過一個光頭小男孩﹐塗了滿頭滿臉的﹐他們說那是一種樹幹磨成的粉﹐防曬用的。傳統市集外的馬路邊有修理東西的小攤﹐一看﹐有修傘的﹐修門把鎖頭的﹐修鞋的…。也有網咖﹐經過電腦網路高手費了一番功夫後﹐信是可以收到了﹐但仍無法回信。

     是一個貧窮的國度﹐我好像搭了時光機回到四五十年前的台灣﹐二十年前的中國大陸。莫薩無奈地說「現在你知道我的國家了﹐第三世界」。 他的語氣好像在為自己的國家說報歉﹐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怎麼說呢?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在資本主義富裕國家裡﹐人們成就自己舒適奢華生活的同時﹐大量耗盡自然資源﹐帶來恐怕是更嚴重的人性﹐社會與大自然環境的浩劫。而緬甸﹐固然貧窮﹑落後與極權﹐但怎麼說呢?有些不便與「落後」卻成為已開發的「進步」國家如今認為是可以學習節能省電的妙方。比如斷電﹐固然十分不便﹐但可以節能卻是不爭的事實。東西壞了﹐修過再用﹐既環保又培養勤儉的美德。沒有摩托車﹑汽車這些代步工具﹐那麼就走路唄﹐多好多經濟的運動﹐走得大家精瘦健康。還有人家天然土法防曬妙方又豈會輸過名牌保養品!更何況﹐緬甸人民大抵仍純樸善良守規矩﹐不太有資本主義唯利是圖頻向外國人要錢的習性。事實上﹐街上很少見到外國觀光客。看來緬甸政府嚴守國門﹐帶來的未必全是缺點。

     那麼如果我想在我的作品裡批判些什麼的話﹐我還能批判些什麼呢?眼下最明顯並值得批判的就是政治﹐但我非得要拋家棄子為緬甸民主淪為階下囚嗎?那麼還有什麼是可以批判的呢?我想起去年在猶如台北西門町或東區的韓國富川市中心待了兩三天後﹐大量的人潮﹐消/浪費﹐影音媒體廣告﹐流行音樂﹐大量的重複與無聊﹐資本主義頂點到讓你想逃!於是﹐說來奇怪﹐在資本主義富裕社會裡﹐我反而較容易找到作品的著力點﹐我使用一路消費後收集而得的回收物﹐加上要來的舊報紙﹐發展出一個名為《被回收的無聊》(Boredom Recycled)的作品。但是﹐在仰光﹐在一個自由匱乏﹐物資欠缺﹐人的存在如此卑微﹐如此瘦削的氛圍中﹐在短短兩天裡﹐我看到唯一可以批判的政治卻是不能提的﹐而其他的一切﹐暫時只有同情與認同的感覺﹐何來批判之處?那麼我要做什麼呢?我要如何去做我的作品呢?

      但我並不特別緊張。很多時候﹐我是心裡設計好了作品再去參展的﹐但是這回﹐想放任自己﹐到了當地﹐呼吸感受衝擊﹐再想作品。這是小展的好處﹐沒有壓力﹐但反而也許可以出現不錯的作品。第二天下午﹐莫薩帶我們三個外國藝術家到緬甸藝文中心 (Myanmar Art Center) 去看場地。兩位泰國藝術家都有備而來﹐要做他們的舊作。他們很快選好地點並試燈光﹐我看到牆上我的身影﹐隨性動了動自己的身體手勢﹐看牆上影子的變化﹐挺有趣的﹐何不就做一個關於影子的作品?!那晚﹐我開始認真構思自己的作品。

第三天﹐莫薩早上10點左右來帶我們去買表演所需的道具﹐拿付印的大海報﹐與商借電腦投影機。如果在台灣﹐我們四人外加一部車﹐這些行程是很輕鬆容易就解決的。但在仰光﹐二十多歲靠家裡支持的專業藝術家莫薩和大多數他的同胞一樣並沒有車﹐幾個簡單的道具讓我們徒步穿梭在三個不同街區的傳統市集﹐一會兒下雨﹐一會兒豔陽高照的﹐還坐了一趟人貼人擠得不得了狐臭陣陣的公車。記得一回大雨﹐莫薩領我們進去一家茶店﹐我點了茶﹐泰籍藝術家諾巴彎Nopawan點了冰咖啡﹐茶很快來了﹐但咖啡老不來﹐店家倒是來了好幾趟和莫薩說了些什麼﹐諾巴彎發問了﹐原來店家不曉得怎麼做冰咖啡﹐莫薩要他多放一些冰塊下去就得了﹐諾巴彎忙說「不用了﹐我改熱咖啡就好」。折騰來折騰去﹐最後回到旅館附近﹐真讓人無法置信﹐竟已將近天黑!生活在富裕台灣﹐比起這世界大部分仍在受苦受難的人來說﹐生活已算是有點小小享受的我﹐真是好久沒這麼折騰/折磨了﹐才真正體會到第三世界人民生活的真實樣貌。

當我們背著背包﹐提著大小道具﹐拖著有點被累著的皮囊﹐終於在人行道上坐下來要好好吃頓飯時﹐莫薩宣佈了次日61日的行程:早上10-審查時間﹐之後用餐與午休﹐下午2-4點藝術家介紹各國行為藝術現況﹐4-6點行為表演。「原訂5-8點的行為表演時段﹐因為6點以後藝文中心會停電﹐所以時段改到4點到6點」。這是一個小型的活動﹐而且每個國家社會文化不同﹐所以處變不驚面對臨時更改行程對我們現場行為藝術家而言都是必須要具備的能力﹐但是在發表作品的同一天內安排藝術家做三件事﹐真是﹐唉呀﹐莫薩﹐我被你打敗了…

諾巴彎問到我們演講時有何要注意的?有什麼是不能提的?以及實施作品時有什麼道具是不能用的?從她和莫薩的對話中﹐我得知她在行前已就此事和莫薩做了許多溝通﹐但她仍憂心忡忡。這方面我真的沒像她一樣想那麼多﹐在準備影像材料時﹐我只避開涉及政治議題的部分﹐然後就來了。莫薩不拉不拉地說了一堆﹐然後我聽到「裸露也不行」﹐完了﹐我的影像中有些是裸露的。看來﹐比起諾巴彎﹐我是神經大條了些﹐幸好可以借來電腦把行動碟中不妥圖像刪掉。但要等到明天演講前才能進行這項工作﹐因為到那時才會借到電腦…接下來關於次日各個細節推衍的細談中﹐各種問題便像海上漣漪一波接一波地浮現…其中最讓我們瞪大眼張大嘴久久無法合攏的是﹐我們必須和緬甸當地藝術家一樣﹐於次日早上接受審查官員的審核…盤問…

六月一日早上﹐離我們表演前五個鐘頭﹐我站在審查委員會面前。審查委員含主任一名﹐手下官員五到﹐圍坐在一張長桌旁﹐六位官員背後還坐著看來是他們的助理若干名。林林總總將近有十五位政府官員坐在我面前。而他們面前就我一人。我是最後一位接受審查/問的。我告訴他們我會在一面牆上畫我自己的影子﹐並邀請一些觀眾上來畫他們自己的影子。之後﹐我會投擲內有顏料的雞蛋在牆上影子圖上﹐如此黑色影子圖案就會成為彩色的。「是什麼顏色呢?是什麼材料呢?」主任發問了﹐是紅色﹐是壓克力。「那麼你會傷了那面牆」﹐不會﹐我會在牆上先貼上一張大塑料紙和一張大白紙做底。他望了望他的手下﹐一位女性官員問了「請問你想表達什麼?」我想表達的是人們必需要去面對他們自身生命中的陰影與困境﹐試著去經歷﹐克服那些黑暗﹐並且使它們成為某種色彩繽紛的存在。他們互相相望﹐以眼神傳達意見﹐然後陸續點頭﹐表示無異意﹐最後主任請我下場。隨及頒發許可証給莫薩﹐有了那張許可證﹐整個活動才可以如期舉辦。

據我觀察﹐他們對待外國藝術家比較客氣﹐在正式審查進行前﹐主任先來與我們打聲招呼﹐小小閒聊了一會兒。他問了我們各自國家內行為藝術發展現況﹐並表示希望我們不要視他們為入侵者﹐他們只是要理解我們要做的事情﹐並且確保活動能安全地進行云云。在「詢問」我們時﹐也沒有太多的意見。但相對於我們﹐緬甸當地的藝術家受到的對待要嚴苛許多。官員花較多時間在詢問他們表演的細節﹐有時候還要他們當場示範表演。有些藝術家被要求更改表演內容或道具﹐像Mrat Lunn Htwann就被要求不能使用刀子。而且他們還被要求最好照他們報告內容做作品﹐不要有所偏離…﹐下午表演時﹐會有官員代表到場…

在受頒許可証書後﹐所有藝術家都鬆了一口氣﹐有藝術家反諷地說﹐好了﹐我們已做完表演﹐可以回家了!莫薩還是很高興﹐他告訴我們「你們是緬甸行為藝術史上第一批獲得官方認可的外籍藝術家」﹐好像我們應該覺得很榮耀。是嗎?為了實施作品﹐接受審查﹐獲得許可﹐然後實施作品﹐彷彿應該桀傲不馴的行為藝術家在政治面前低了頭﹐這是一種恥辱﹐還是一種榮耀呢?霎時之間﹐我感到一陣錯亂。

「不﹐他們根本不懂行為藝術」午茶時間﹐緬甸知名藝術家Aung Myint在聽我描述早上接受審查經驗後﹐這樣告訴我﹐他說:「他們不知道行為在實際操作時可以變成完全不同的東西…」身為緬甸第一代行為藝術家﹐Aung Myint認識行為藝術深入骨裡。那天早上﹐所有藝術家以一種配合官員意識型態的方式報告:不涉及裸露﹐政治﹐暴力﹐搧情…等等。彷彿每位藝術家都被訓練成為一位熟練的故事編纂人/小說家 (story-teller)。那正是我們藉以獲得允許在下午表演的巧技。但當我們上了場﹐照著我們報告般地實施作品時﹐許多過程與細節真的變得很不一樣﹐許多甚至變得很「政治」!聰明的Mrat收起那一箱數十把的刀﹐代之以剪刀上場。當填滿紅色壓克力顏料的蛋在人類陰影線條上陸續爆開噴出紅色汁液時﹐那鮮紅突然變得像鮮血﹐在眾多人形上流下形成一條條血河並四處噴濺。我有一種為早上受審查時的不舒服出了一口氣的快感﹐一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快感。到後來﹐我每投擲一顆蛋/彈﹐就傳來一陣掌聲﹐在那一刻﹐我彷彿聽到久被壓迫抑鬱不得志的緬甸人民壓抑已久的無聲吶喊…

藝術如何能被如此審核與控制?一件藝術作品可以有數不盡的詮釋方式﹐這已是常識。我發現出席行為現場的審查官員臉色凝重﹐不發一語.我開始擔心行為藝術在緬甸未來的發展。但一位當地藝術家告訴我不用擔心﹐因為他們知道如何去應對這些官員。想來也是﹐否則超越壓迫這個行為藝術組織與活動如何能在緬甸存在呢?畢竟超越壓迫本身就是一個非常政治的語詞﹐不是嗎?

總之﹐活動順利結束﹐晚上到中國城party去!為什麼去中國城?因為那裡有美食。「是啊﹐在泰國也一樣﹐如果你想吃好吃的食物﹐那就要去中國城。」諾巴彎說。看來舉世皆然。於是美食﹐美酒﹐美人兒(雌雄皆然)!太陽神退位﹐酒神登場﹐費洛蒙和著滿桌佳餚陣陣飄香…﹐熱鬧精彩程度和外面的世界毫無兩樣﹐全面接軌。酒過三巡﹐才發現這一桌莫薩的朋友/義工全是仰光有頭有臉的人物﹐行為藝術家和視覺藝術家不說﹐還有畫漫畫的﹐電影系的學生﹐以及專寫後現代實驗作品的作家(下午他才幫我調燈光佈置場地)﹐還有坐在離我遠一點的那位捲捲毛先生居然是緬甸知名的歌手…「那麼﹐你們可以合作一個跨領域的作品啦!」我說﹐「有啊﹐我和莫薩已經在計畫了」作家說。你看﹐完全跟得上時代潮流﹐何封閉之有?

但對莫薩來說那還是不夠的。照片中的莫薩大膽地身著一身火紅﹐那是在泰國。回到緬甸﹐他便得回復尋常「素顏」相向。在國外﹐他可肆意揮灑熱情﹐自由奔放﹐但回到國內﹐他必須卑恭曲膝﹐耗費心力應對龐大體制無所不在的箝制…無怪乎﹐如今他一年中倒有大部分時間是待在國外駐村與參展﹐唯有策展活動時才回到國內。我想起第一天到仰光時被安排住進的那間沒有窗戶的小房間﹐除了睡覺以外﹐我可是一刻都待不住的呀!這才發覺那房間早已充滿隱喻﹐彷彿在預告些什麼﹐在我尚未深入緬甸之前…
(葉子啟)

(原文刊載於《印刻文學生活誌》 10/2009





如 果 不 再



I   獵奇之眼

如果不再在街上拉屎﹐不再把自己關在籠子或房子外長達一年﹐如果不再以鉤穿刺自己皮膚懸吊半空中﹐如果不再吃自己孩子的胚胎﹐如果不再…不再﹐嗯﹐驚世駭俗﹐不再搞怪﹐不再令人作嘔﹐瞠目結舌﹐那麼行為還能何以為是?

行為當驚世駭俗?當搞怪?當抗爭?當令人瞠目結舌?這些是行為裡的「政治正確性」嗎?若然﹐那麼行為領域裡是不是也存有某種霸權了呢?

如果這世上沒了火山爆發﹐洪氾﹐地震﹐土石流…難道就沒有其他可觀之處嗎?

會不會其實再怎麼「溫和」的行為﹐可能都存有某種洶湧﹐某種對抗﹐在某個角落裡。當畢卡索不驚不奇安靜地在畫室裡作畫時﹐他帶來的是不是繪畫史上的巨大革命﹐而我的包裹全身﹐是不是得付出代價:獨自面對自己的密室空間恐懼症…

會不會除了驚駭怪異抗爭洶湧…﹐行為也可以表現千千百百個別的東西…也許雋永如詩﹐也許讓人發噱﹐也許如禪家般苦行修身…就像所有其他藝術類別一樣﹐行為也可以有無限發展空間與方向﹐並且有其自身歷史脈絡流變。

之所以﹐不能只以獵奇之眼來看行為。


II  是藝術不是技術

「我是做藝術的。」
「哦﹐是哪一種藝術?」
「行為藝術﹐」
????????????對方臉上佈滿這個符號。
「也可以說是表演藝術。」
「表演…嗯﹐是戲劇?舞蹈?音樂?…」


這是我常遇到的情況﹐此外我也常要面對劇場人士的質疑與「失望」:如此之粗糙﹐不精準﹐不專業﹐沒技術…何藝術之有?2008年我到以色列參展時﹐有30年現場行為經驗的Tamar Raban也提到這一點﹐原來這是全世界做行為的都要面對的這樣一個似是而非的極端詰問!有趣的是﹐在同一個活動中﹐我聽到一位來自中國大陸的行為藝術家的另一極端說法﹐那是在耶路撒冷﹐他巧遇一位中國人﹐在市集裡演奏古箏﹐觀眾在他面前碗裡投了一些錢﹐他在我面前酸說:「唉﹐行為是賺不了錢的﹐誰叫我們愛的是藝術﹐而不是技術!」

這表演光譜上的兩極看法說明行為與其他類別的表演藝術(包含劇場)甚或視覺藝術之間的距離有多大!雖然行到光譜中間﹐行為與其他表演或視覺藝術其實多有交疊演譯。無論如何﹐行為既前衛又邊緣﹐論述極少﹐報章上更常以有色偏頗眼光來報導﹐所以世人多半不得其門而入﹐常會以既有的觀看表演/作品慣習來看待評斷行為﹐自然是緣木求魚﹐對行為以及行為藝術家不免有失公允。

基於此﹐特別收錄Marilyn Arsem在台東大學的精采演說《劇場與行為》一篇﹐以期釐清行為與劇場之同異處。


III   請到現場來

這是一本記錄2009年發生在台灣台北﹐台東﹐台南的四場戶外長時現場行為活動﹐以及高雄一場室內集體現場行為實驗的書﹐活動名為「在路上:2009阿川國際行為藝術交流展」。

請記住﹐這是一本記錄﹐而非活動或是作品本身。

現場行為表演的生命在行為發生的過程當中﹐當行為結束時﹐整個作品的生命也跟著告終。在行為現場﹐藝術家與觀者共同經歷了作品的生與死!所有事後的紀錄:照片﹐錄像﹐文章﹐文件展…都無法百分之百的重現行為發生時的「現場」…也許百分之三十都不到…所以根據事後的紀錄來評斷一個現場行為好不好是十分危險的事。因為好的現場行為作品﹐拍(照)起來不一定好看﹐描述起來不一定生動有趣;相對地﹐拍起來好看﹐或描述起來奕奕如生的作品﹐也不一定是一個好的現場行為。推到極點﹐現場行為表演與事後記錄/口述/展覽甚至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專業。最可靠的方法還是:請到現場來!

這是一本活動紀錄﹐但它不只記錄過去﹐它同時也看向未來﹐一個新生命:我們可以在藝術家爬梳說明自己作品的文字當中﹐看到每一位藝術家的創作路逕是如此迴異多彩…可不可能為台灣藝術論述帶來一種清新的視野與語彙﹐甚至新美學?我們深深期待。(葉 子 啟)

(原文刊載於  《在路上:阿川國際行為藝術交流展》記錄手冊
                             台南:阿川行為群  2010/10/31)  



If   No   More                 Yeh  Tzu-chi 


I  Eyes for Strangeness

If you don’t shit on the street, cage yourself or stay out of any building as long as one year, kneel and hang yourself in the air, eat your own fetis…. If you don’t…well, don’t do anything horrible, strange, astonishing, or disgusting, what else can you do with performance art?

Should performance art be horrible, strange, astonishing, or disgusting? Should it fight against somebody or something?  Are these the “political correctness” in performance art?  If they are, then isn’t it referring to an existence of hegemony in this field?

If there were not volcano explosion, flood, earthquake, or mood flood any more, would there be nothing left to see on this planet?

Could it be possible that there is always some sort of turbulence and revolt in some small unnoticed corners?  Isn’t that Picasso brought a giant revolution in the history of paintings when he painted quietly and unsurprisingly in his studio?  And haven’t I faced my own claustrophobia when I enveloped my whole body with that giant heavy god-damned black cloth?

Could it be possible that performance art can show hundreds of thousands of other factors than just frightening, astonishment, revolt, anger or turbulence?  Could it be otherwise poetic, funny, or full of the spirit of zen, etc.……. Just like all the other art categories, performance art can have boundless space and orientation to develop and form its own specific traits of history.

That’s why one can’t see performance art only with the eyes for strangeness. 


II  It’s art, not skill

“I do art.”
“Oh… What kind of art?”
“Performance art.”
???????????????????  That’s the mark full in the face of the inquirer.
“Well, it’s a kind of performance.”
“ Performance?  Mmmm.  Theatre? Dancing? Or Music?”

That’s usually the case I met.  I also have to face from time to time the doubt and “disappointments” from the theatre people: so rough, so un-precise, and unskilled….. How can you call it art?  Surprisingly, when I joined a performance art event in Israel in 2008, Tamar Raban, who has been doing performance for 30 years, also mentioned this kind of accusation from the theatre people in her country.  So is this the utmost doubt for every performance artist to face around the world?  However, in the same event, I heard another extreme viewpoint from a Chinese artist.  He came across another Chinese man playing zheng, an old Chinese instrument, in one of the busy streets of Jerusalem.  Before the man, there was a bowl with coins inside.  In other words, that street musician made money with his art, which never happens to most of us, live performance artists.  I remembered how cynical he was when he said “Performance art can’t make money.  We deserve it, for we love art, not skills!” 

These two opposite perspectives on the spectrum of performance explain how far it is between performance art and other categories of performance/art, among which theatre included!  It doesn’t blur the fact, though, that performance art indeed overlaps with other types of performances and visual arts when coming to the middle of the spectrum.  Yet perhaps because performance art is always both avant-garde and marginal, there are so little discourses about it and even worse the reports on the newspapers are often sensational slanted.  It’s no wonder that most people don’t know how to see/appreciate the so-called live performance.  They often see and judge it with the habit of watching a theatre or a visual art piece.  The result is just like what Chinese people would say to catch fish by climbing a tree.  It seems quite unfair to this art form and the artists who devote their life and passion to it.

The Lecture on Theatre and Performance Art by Marilyn Arsem in Taidung University is thus included here to clarify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theatre and performance art. 


III  Please Come to the Scene

This is a documentary of ON THE WAY: 2009 artrend international performance art meeting.  It documents durational performances in Taipei, Taidung, and Tainan, together with an indoor group performance in Kaohsiung.

Please remember that this is a documentary, not the event itself or the original works that happened in the event.

Live performance lives in the process of performing/happening.  It dies at the very moment that it comes to the end.  The artists and the spectators co-experience the life and death of the works on the very scene/spot of the live performance.  All the documentaries: photos, videos, writings, exhibitions afterwards, etc. can never fully restore the scene itself, not even to the 30% of it, perhaps.  It’s therefore very dangerous to judge if a performance is good or bad according to the documentation afterwards, because a good performance does not necessarily look “good” on a photo or sound “good” by a description/narration; and vice versa.  We can even say that live performance and documentation/exhibition afterwards may be two different disciplines.  The most dependable way would be: please come to the scene!  

Yes, this is a catalogue documenting an event of the past, but we hope it also looks toward the future, a new life.  By reading what the artists wrote about their own works, one can see how various the routes of creating performance can be.  Could it be possible to bring a new perspective and vocabulary, or even a new aesthetic, to Taiwan’s art practice, discourse and research?  Heartily we hope so. 


(originally published in  the documentary catalog of On The Way: ArTrend International Peformance Art Meeting    Tainan, 2010)